風のゆくえ

2011年04月20日

原文刊載於：ファンを決して裏切らない！ 6年ぶり新作アルバムが伝える西川貴教の生き様

T.M.Revolution發行了睽違六年的新專輯「CLOUD NINE」。ナタリー在三月上旬、於都內一間工作室訪問到西川貴教。 訪問中談及新作品及T.M.Revolution往後的活動。在東日本大震災發生後，西川成立協助賑災的「STAND UP！JAPAN 中央募金会」，積極進行活動。本次訪問因為是事前進行的，未能提及此事，不過從這篇訪談中，不只能看見他投注在音樂活動上的熱情、也一定能窺見他為支援災區奮不顧身採取行動的原動力。

取材・撰文／大山卓也

──恭喜你的專輯完成。現在的心境如何呢？

嗯，老實說與其說如釋重負，現在已經開始製作下一張單曲、也開始準備巡迴演唱會了，完全沒有「專輯做完了，去國外玩個一星期吧！」之類的心情呢（笑）。

──距離上一張專輯已經是六年前了。

六年前製作專輯的時候，該做的就只有T.M.Revolution而已。現在還要考慮樂團的事。不過這六年來都沒有出專輯、像是暫停營業的T.M.Revolution，會想要再次好好活動，其實也是因為進行了其他活動的關係。

──這話怎麼說？

簡單說就是我已經呈現飽和狀態了，out put的方式只有一個，那些無法實現的想法就在我心中不斷累積。有些沒有採用的想法其實是很不錯的、或許只是因為跟T.M.Revolution的風格不合所以沒被採用，但總有一天希望能將這些想法消化掉，這樣的東西其實非常多。這些未能實現的東西愈來愈多，開始累積成壓力，我把這些全部都放在樂團裡。

──你說的樂團是abingdon boys school吧？

對。多虧樂團開始活動，我一下子輕鬆不少，之前那些憋著不斷累積的東西全都傾瀉出來，然後我開始產生錯覺。就像，喝了酒之後天亮前不是會想吃拉麵嗎。聽說那是因為酒精的刺激心跳加快、感覺就像是運動後消耗了熱量的感覺，大腦產生錯覺、認為必須攝取營養，所以才會肚子餓。

──是這樣啊。這麼說喝了酒之後吃拉麵是不行的囉。

不行！這樣熱量只會愈來愈高！（笑）

──啊哈哈（笑）。

就像那樣，原本累積在心中的想法全部清空之後，覺得「啊，有空間了！」這時正好有舞台和戲劇的工作。

──所以又開始忙了？

對，多虧大家不嫌棄、讓我依然有事情忙，這對我來說也是非常好的經驗。在進行舞台、電影、電視劇的同時看到了不同的世界、得以沉澱。也因為這樣，我看見自己之前未曾察覺的T.M.Revolution的魅力，也看見該做些什麼。是這些經驗造就了這張專輯。

──因為內心一度清空，看清了T.M.Revolution該做的事？

沒錯，我變得非常輕鬆。所以在製作這張專輯的過程中我完全沒有迷惘，進錄音室的時間也異常地短，有很多歌只要錄兩個take就OK了。

──經過這樣的心路歷程，你在做這張專輯時是想做出什麼樣的作品呢？

因為有六年的空白，我也想過什麼樣的東西比較好，結論是就做出原原本本什麼也不變的東西。最好要讓人懷疑「這張專輯是哪一年發行的啊」（笑）。當然這是現在新錄音的東西，我自己的聲音變化也滿大的，但以聲音業界來說，已經沒有人用跟以往一樣不變的這種聲響在做東西了。但我想要刻意再做一次這種東西。最近啊，80年代的disco sound又再次受到矚目，但90年代的sound卻沒有人回顧，因為已經沒有人持續在做了，那就只能由我來了（笑）。

──這是你特別意識到、刻意去做的部分嘛。

對。像現在這種小鼓的聲音之類的，或許已經過時了吧，但T.M.Revolution就是包含了這一部分啊。像我剛剛說到的，去舞台劇、電視劇的工作現場的機會變多了，會見到許多之前跟我沒有交集的人們吧。結果發現大家心中對T.M.Revolution的形象都還停留在「WHITE BREATH」的時期，這個情形比我以為的還要深刻。

──被狂風吹、後面有東西爆破之類的？

對對對（笑）。或許那真的很讓人印象深刻吧，每次聊天的時候常常被問「所以你現場演唱的時候都會吹風嗎」。

──啊哈哈哈哈（笑）。

這才是正常的反應吧。但這時候去排斥說「不是啦現在的我又不是那樣」感覺也挺蠢的，而且也很無聊。怎麼說呢，這種老派的感覺，讓有些人聽了會覺得「哇啊，好丟臉」的東西也不錯。應該說這種的才好。──這是為了回應歌迷的期待嗎？

這也是一部分。比方說會有六年前只是一個聽眾、一個歌迷的人出了社會，說希望能跟我合作一些什麼。去電視台時助導說「年底的男性限定演唱會我每年全勤」、在我的廣播節目上總是寄明信片來的人現在成了搶手的構成作家之類的，每次看到這些總覺得，我果然必須繼續做下去啊。這些人總有一天會進到跟我同一個世界、跟我說「我是為了跟你合作才入行的」，如果在他們進來的時候我已經不在業界了，那就見不到了啊。

──到時候西川先生總不能在做完全不同的事嘛。

而且我必須還是持續受到矚目的存在才行。要是他們提出企劃書說「希望能找西川先生來做這」的時候，不能讓他們得到「那是誰啊？」的回應。到時候如果我已經脫離大家認識的那個形象，那企劃本身就要作廢了。那是那孩子多年努力蘊釀的東西啊。所以我深刻感受到這15年來持續努力的意義。身為藝人能一直身為代表性的存在是很寶貴的經驗，所以我也得好好享受這樣的立場，不然就虧大了。

──你想要讓T.M.Revolution能符合大家對T.M.Revolution的期望吧。

我想要做到登峰造極。所以像我昨天也正好在推特上寫了「正在開會討論演唱會的服裝」，有人回覆「這樣的服裝不錯」，雖然這不是我們預期的東西，但我也想說就參考這個點子修改造型，之類的。

──我有看到那則推特，「有絕對領域比較好」之類的（笑）。

對對對（笑）。而且我真的就當場說，說不定改成熱褲比較好喔，就直接改了。如果是樂團開會的話我可是不會讓步的喔，會說「誰管你啊」（笑）。

──我想再問得更具體一點，對西川先生而言，「T.M.Revolution的風格」是什麼呢？比方說像你剛剛說的有特色的小鼓的聲音之類的，是這些要素的集合嗎？

這個嘛，這實在是很難說清楚，對我來說就像是綜合藝術呢。所以只有音樂是不行的、拿掉哪個部份都不行。怎麼說呢，我都已經是年屆不惑的男人了喔，還穿著那種花俏的衣服帶著90年代的聲響抬頭挺胸地站在舞台上，某方面而言可以說是一種人生態度吧，我覺得這全部的整體就是T.M.Revolution。

──人生態度嗎。

比方說像是大前輩會說「30幾歲的時候我都開玩笑說我是偶像呢」之類的，但我早就過了那個年紀了，還是可以豎起大姆指自豪地說我就是喔。

──說「我是偶像」嗎？

對。我是這麼認定的，對此我可以毫不遲疑一點問題都沒有（笑）。這不就只能說是人生態度了嗎。

──真是坦蕩呢。

我認為所謂的搖滾巨星就該是這樣。有一陣子大家也都說我做的是商業音樂什麼的。

──音樂也好、存在也好，都非常引人注目嘛。

如果是當年的話，20出頭歲的時候聽到這種話我一定會正面反駁，不過到了這個年紀，老實說也看多了。大家在那邊分搖滾啦爵士啦fusion啦HIP HOP什麼的，但也都只是在同一個盆子裡，盆中的水都混在一起，界線非常曖昧。想通了去區分這些有多無聊的瞬間，我心想那我在這裡該做的事是什麼呢，這時才察覺到我內心始終不變的基準。

──那個基準是什麼？

能不能讓人會心一笑。不是大笑，就只是噗嗤地會心一笑的感覺。選曲的時候、填詞的時候、做平面設計的時候，我都是以這個感覺為基準。我也想持續做出這樣的東西。

──可以說這就是T.M.Revolution流的娛樂吧。

對。T.M.Revolution要做的是只有T.M.Revolution才能做的事，而我認為這不是可以數據化或是技巧性的問題，而是這種概念性的部分。

──西川先生的活動有T.M.Revolution、abingdon boys school、還有電視劇和舞台劇，還曾經在旅遊節目突然就跑去摩洛哥之類的，非常多樣化，而且在我看來你對所有工作都是投注100%的心力。從旁看來會覺得很不可思議，覺得「有必要做到這樣嗎？」

嗯、這個嘛……怎麼說呢，如果要說「做這些是為了什麼」，我覺得音樂人有很多種。有人寫出好歌就覺得有成就感、有人會被自己的歌感動落淚，以我來說的話，我會覺得「有這麼做真是太好了」「這是最棒的」的，就是能讓觀眾開心。在演唱會上看到觀眾哭的時候，就會覺得「哇，太棒了！」

──原來如此。

所以我不太會因為自己完成了什麼就覺得好高興，成就感都是建立在某個對象之上。

──完全就是服務業呢。

嗯，我真的是這麼認為。這也是一直以來大家都讓我做各種嘗試的原因吧。一開始出一張單曲、辦一場巡迴就滿足了，但大腦慢慢麻痺了（笑）一般人會覺得開心的事已經滿足不了我了，於是開始慢慢增加可以做的事。然後因此發現自己完全不同的一面、又能得到新的刺激。已經跟中毒一樣了，所以要是失去這些機會反而會很可怕呢（笑）。

──是很可怕（笑）。

另外就是隨著我的年紀增長，有些現在做得到的事以後說不定就做不到了，一想到就覺得很害怕。啊，不過之前我在節目上請人看過手相，對方說啊，我有一條爆紅線，好像有幾條啦，其中最大的爆紅期會在60歲到來（笑）。

──啊哈哈（笑）。

我本來想說，再怎麼樣到了那個年紀，我應該已經搬到夏威夷隱居了吧。頂多就是會約大家「怎樣，大家過得開心嗎？偶爾來找我玩玩喔」這樣，沒想到60歲還在工作嗎！？看來我的人生還會再翻個幾次身喔（笑）。

──T.M.Revolution在西川先生自行製作之下，成為如此成功的企劃，你的製作方法論、有沒有能讓其他藝人參考的部分呢？

不，老實說一直以來有滿多人問我能不能當他們的製作人，不過我都拒絕了。我自己也還有很多想在幕前做的事，我還沒有萬全退居幕後的決心，這是原因之一。另外就是，我覺得我的做法只適用在我自己身上。

──這是為什麼呢？

要這麼做就必須要有將自己人生中24小時全都當成商品出售的決心，不然是辦不到的。想要出去玩、想要放假，女生可能會想要生小孩、想要交男朋友，如果是抱著這種心態的話，應該沒辦法理解我說的話。所以我才會拒絕製作人的委託。

──這代表你對你自己親自當T.M.Revolution製作人的方式很特殊這一點是有自覺的囉。

有啊。將自己的整個人生都賣出來，說得更極端一點，像是被雜誌偷拍什麼的，有把自己的人生全部都當成一場表演攤給大家看的覺悟的話都還好，但如果沒有這種決心，這樣的生活太痛苦了，最好還是不要想不開。我也不太知道該怎麼說啦。

──也只有這樣的人生態度才能造就T.M.Revolution嗎。

就是啊，所以跟我在一起的人，包括工作人員也好家人也好，大家針呃都很辛苦。我對他們非常愧疚。但也只能請他們多包容陪著我了。

──回到這張專輯，剛剛也說了，這是一張非常具有T.M.Revolution風格的作品，能這樣一路走來完全不變地堅持15年反而很了不起呢。

啊哈哈！沒錯吧？（笑）

──一般藝人或音樂人都會想要做新的常識，用好的方式背叛粉絲的期待，有很多人都會這麼說，但這張專輯從第一首歌第一個音響起的瞬間就完完全全是T.M.Revolution呢。

是不會背叛的呢（笑）。

──從這樣的態度中感受得到西川先生堅定的意志。

就像說到龜屋萬年堂就想到NAVONA一樣，雖然有推出新產品，但大家還是想吃NAVONA。不經意地就會浮現「好想吃NAVONA！」的念頭。如果有「說到這間店就是這個」的代名詞一般的存在，突然打住是不行的，持續製作推出也算是一種美學吧。

──不過堅持從90年代一路以來的風格，說不定也會有人認為你是一成不變呢。

嗯、這是一定的。所以回過頭來，我能夠毫不畏懼地走這條路，是因為就像剛剛說的，我已經透過abingdon boys school將自己想做的音樂呈現出來，這件事對我非常重要。跟時代跟流行無關、能完成自己從18、19歲起就想做的音樂非常開心。

──那今後也會維持這樣的平衡繼續活動囉？

嗯。不過很辛苦就是了。如果有人說我也想這樣做，我一定會告訴他會累死的最好不要（笑）。

──那就只能請西川先生繼續努力堅持這條路了。

就是啊，在我兒子出生襲名成為第二代T.M.Revolution之前，我會以初代的名義繼續努力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