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6月18日

原文刊載於:【インタビュー】森友嵐士、医療従事者へ贈る「ひとりひとりのありがとうを集めるプラットフォーム」

5月初旬,T-BOLAN森友嵐士發起了『ありがとうのうたプロジェクト』(感謝之歌企劃),這是向拼命努力與COVID-19奮鬥的醫療從業人員、以及支持著醫療從業人員的友人們傳達感謝之意的企劃。

被剝奪了現場演出這個表現自我的場域的音樂人們,一度身陷困惑與迷惘、憤怒之中,而此刻大家逐漸邁向新的階段,找到自身存在的理由與存在價值,開始為了未來釋出希望的力量。曾罹患心因性發聲障礙、長達10數年無法出聲的森友嵐士,對於感謝的力量有多巨大、能拯救多少人,再清楚不過了。

在本篇訪問中,我們一同探究森友嵐士這個男人如何將自己走過的人生路,化成為所有人指路的人生路標。

[訪談] 森友嵐士為醫療從業人員發起募集感謝活動

取材・撰文◎烏丸哲也 (JMN統括編集長)│攝影◎梶原靖夫 (BARKS編集長)

   ◆   ◆   ◆

■名人和一般人都一樣
■每個人的感謝都等值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蔓延開始,我們每個人都學習到了不少東西呢。

森友:疫情爆發時正好是T-BOLAN展開巡迴沒多久的時候,就沒辦法跟歌迷見面了。之前沒有過這樣的經驗,在不清楚病毒著狀態之前,我們不得不取消巡演。就算有國家這個最高組織來下“Yes, No”的判斷,如果不是在大家能放心來會場的狀態下,就算來演唱會也沒辦法盡興。我們面對的不是國家,而是一個一個的人。不等到辨明病毒的真相、開發治療藥物或疫苗,對這個疾病的恐懼就不會消失,也就沒辦法打從心底享受演唱會。現在大家每天都身處不安之中、生活在自肅的壓力下,在這樣的狀態下,只要有一點小事就很容易起衝突吧。

──聽說車禍也變多了。

[訪談] 森友嵐士為醫療從業人員發起募集感謝活動森友:會開始在意以往不放在心上的事,放眼看街上的狀態也是容易起糾紛的狀況。說得更極端一點、這是我從醫療相關從業人員那邊聽來的,有人接到幼稚園的通知說「醫療從業人員的女兒請不要來上學」。

──咦?

森友:有一位護理師搭上公車,也被大家罵「給我下車」「要是傳染給我們怎麼辦」。明明是冒著最大的感染風險、身處最前線為我們奮鬥著的醫療從業人員,卻在日常生活中受到人們的排斥,這樣實在說不過去吧?

──真的是看不下去。

森友:不過啊,我覺得「也有很多人不是這樣的啊」。對醫療從業人員心懷感激的人一定更多,只是這些人沒辦法直接將感謝之情傳達給他們,也因為覺得自己一個人做不了什麼,就算有什麼想法也遲遲難以採取行動。所以我想到的就是建立一個能收集大家的感謝的平台,讓大家有個地方能表達感謝之意。

──原來如此。

森友:患者出院時會對醫護人員表達感謝,但在一般日常生活中很難表達、也很難傳達到。其實是有很多人都很感謝醫護的,我心想如果能夠收集這許多的感謝、傳達給他們就好了,這就是發起『ありがとうのうたプロジェクト』的契機。

──你馬上就付諸行動了呢。

[訪談] 森友嵐士為醫療從業人員發起募集感謝活動森友:「ありがとうのうた」只完成了DEMO的程度,不過我覺得只要有歌詞跟旋律就有辦法傳達了,首要之務就是募集大家的感謝。我也知道傳播的方式不同,擴散的程度就會完全不一樣,與其去想要怎麼安排、怎麼設計,我選擇了透過SNS發信、讓它自然擴散出去。名人的感謝和一般民眾的感謝,都是同樣的份量,也有著同樣的力量,這也是我想要傳達的。我的力量是1,我的粉絲們的力量也一樣是1,是同等的。

──都同樣是一個人。

森友:嗯、我們對醫療相關人員的感謝都是同等的份量。並不是以提案的我為中心、而是讓這成為每一個人的議題,我希望能發展成這樣的結果,所以才做了“感謝”的平台。我跟大家處於同樣的位置,將收集到的材料,因為自己身邊發生的事、在屬於自己的時間點,用最真實的方式傳播出去。每個人在生活中一定也都有想要感謝的對像,所以不是透過我來轉達,大家自己把你們的感謝傳達出去就好了,就這樣一點一滴地開始推動。平時受到醫院或照護人員的照顧,就用影片表達對他們的謝意,如果這個活動的擴散,能讓更多人察覺到他們自己也有行動的力量,那就是最美好的事了。

──將感謝的心意化為實際的表達,就像是畢業的時候寫畢業紀念冊的感覺呢。

森友:就是這麼回事啊。如果日常中充滿了這樣的事,人的心就會富足起來。現在的社會都只強調追求結果,比起想法跟過程,沒有成果就不會受到肯定,現在變成這樣的時代了吧?但我覺得不該是這樣,人的豐盛並不只建立在這裡。不允許失敗的社會,一旦說出「做這個有什麼意義?」不只孩子們,連大人都會被剝奪自由的可能性。這幾年我打著“大人們玩得開心點吧!Enjoy!”的標語,用我的方式傳達給大家:希望我們能將日常中的每一件小事,不要只當成是枯燥的例行公事,而是試著轉化為樂在其中的遊戲。

──『田舎をenjoy!米づくりプロジェクト』(享受鄉下!種稻計畫)也是其中一環吧。

[訪談] 森友嵐士為醫療從業人員發起募集感謝活動森友:我因緣際會下開始在京都的丹後種稻米,選擇了最耗時費力的手工種植人工收割,全部都自己來。把種田當成工作,就會變成很辛苦的工作,實在很難笑著做吧(笑)、不過我們做了同款的工作服,光是穿上同樣的工作服,瞬間就覺得「好像很好玩!」了。「雖然是種田,不過今天就不要當成工作、當成一項活動吧。但這是很辛苦的勞動呢,我們想個能讓大家玩得開心點的方式吧。」「我說“Enjoy”大家就說“Yeah!”」「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說喔,記得要回喔」這樣。光是有這樣一個環節,心情就完全不一樣了。

──沒有說好就會突然有人喊「Enjoy」嗎?

森友: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人說,所以真的超好玩的。慢慢地變成有人跌倒的時候,也會有人喊「Enjoy」「Yeah!」弄髒了也沒關係,在這樣的狀況下,只要大人自己玩得開心,也不會責罵小孩。最後還子們甚至在田裡游泳呢(笑)。「不要弄得髒兮兮的」「小心不要跌倒」「這樣衣服很難洗」都消失了,大家都自然地面帶笑容。什麼都可以,都OK的感覺,在這樣的狀態下小孩子也覺得很好玩,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很開心,每個人都笑容滿面。覺得活著真好。

──這就是心靈的豐盛呢。

森友:在沒有成果就不行的社會氛圍中,可以體會到喜悅並不只存在於成果當中。雖然難免會只看著終點,不過在前往終點的過程中充滿了歡笑。

 

■緊抓著過去的自己
■身為男人、身為父親的身影

──會有這樣的心境,是因為你曾經克服了無法從事音樂活動的時期嗎?

[訪談] 森友嵐士為醫療從業人員發起募集感謝活動森友:對於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負面的事,不是常會有人說「就是因為發生過這樣的事,所以真是太好了」嗎?老實說我完全不這麼想。這還用說嗎,當然是不要遭遇這樣的難關、可以一直唱歌是最好的啊。

──…。

森友:我對那段時間沒有怨懟也不憎恨,但我一點也不想變得無法唱歌。我用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自己為自己認為重要的事排序,結果因此把自己逼到絕境、最後生了失去聲音的病,對於這一點,我也覺得「這也沒辦法,我的個性就是這樣」。話雖如此,畢竟真的沒想到居然會有無法唱歌的一天,一開始的3~4年連原因也不曉得,找遍了全日本的名醫,直到沒有其他醫師可以見的時候,才在最後這位醫師口中聽到“心因性發聲障礙”這個病因。他說「過去在日本,從沒在以唱歌為工作的人身上看到這樣的症狀。」「因為沒有往例,所以也沒有治療法。」「說不定過了10年也還是沒辦法唱歌」。我大受打擊,覺得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

──你不相信嗎?

[訪談] 森友嵐士為醫療從業人員發起募集感謝活動森友:因為那時候正好是T-BOLAN組團10年左右,一想到要花上同等的時間還不一定能恢復歌聲,就覺得也太荒唐了吧。

──你說沒辦法出聲,是什麼樣的症狀?

森友:以我的狀況來說,一要唱歌聲帶就無法閉合,只能發出「嘶」的像是漏氣的聲音。聲帶是在空氣通過的時候,就像我們緊閉嘴唇吐氣時嘴唇振動那樣,透過這樣的共鳴發聲的,不過我要唱歌的時候聲帶無法閉合,所以無法震動發出聲音。。

──所以才會無法出聲嗎。

森友:就是這樣的功能障礙。

──不會很讓人心煩嗎?

森友:當然啊、何止是心煩,那已經不是心煩,而是絕望了。症狀嚴重的時候,連日常對話都辦不到,連話都說不出來。結果就是在哪裡都坐立不安。就像是墜入絕望的深淵,任何人都不想見。

──你是怎麼從這樣的谷底爬起來的?

[訪談] 森友嵐士為醫療從業人員發起募集感謝活動森友:我去了很多地方、甚至想借助看不見的世界的力量,到處去求助。找到很可能幫得上我的人,不管是在哪裡、不管花多少時間我都去了。簡單說,只要聽說了說不定有可能可以讓這種無法出聲的症狀有機會改善,不管要做什麼、能做到的事我都試過了。不過我慢慢察覺了我沒辦法靠任何人治好我。在醫學的基礎研究上,設立了「或許是這樣」的預測,在去證明的過承中,只要過去沒有同樣的前例,就沒有治療法。雖然很氣人,但也沒辦法。這是我自己在唱歌的過程中搞壞的、也只能靠自己治好了,我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既然沒有任何人能提供治療法,就只能靠我自己,好好面對自己的歌聲。

──好孤獨的戰鬥喔。

森友:提出假說、透過實驗去證實假說,去發現要做些什麼才能有進展?我在這樣的過程中一路摸索著,不過因為沒有任何像我的症狀一樣的樣本,只能相信我自己嘗試過有點效果的東西,一點、一點地去實踐。簡單說就是只能面對唱歌這件事。過程中也有請教醫師、歌唱訓練師、治療師等人的意見,參考值得信賴的說法,把自己當成實驗材料,一項一項去驗證做什麼才會改善。

──光聽你說就覺得好痛苦。

森友:不過啊,在我開始做這樣的復健的10年左右,就像是一直緊抓著過去一樣。

──?

森友:應該說,因為我一直想要重新回到「T-BOLAN的森友嵐士」。一心只想著要找回1990年代活躍著的自己的聲音,把自己CD的音源當成範本跟自己現在的歌聲比較,一直持續尋找要怎麼樣才能更接近那樣的歌聲。因為我只想到這樣的做法。

──聽起來這樣的目標也沒有錯啊。

[訪談] 森友嵐士為醫療從業人員發起募集感謝活動森友:大錯特錯。沒有比這更痛苦的時間了。明明就唱不出來了,還一直聽著自己能唱歌時的歌聲,就像是往傷口上抹沙灑鹽一樣的過程,對現況一點都沒有幫助,而且一點也不開心。一直都很痛苦。這樣是不會進化的。不過在那10年間我卻都沒有發現。

──你是怎麼想通的?

森友:我兒子出生的時候,讓我省思了自己的想法。因為我沒辦法唱我以前能唱的歌,一直覺得輸給了過去的自己,抱著這樣的想法在復健,但隨著時間跟經驗的累積,我開始想「現在的自己輸給過去的自己是合理的嗎?」「經驗只會不斷增加,因為沒辦法唱歌了就覺得輸給過去的自己,有這種感覺才奇怪吧」。當然會有不甘心,但在這樣的梳理中,我開始覺得“這不算輸”。另外就是,我每天都只為了找回歌聲而活,只一心想著這件事,我是不覺得這樣的自己很丟臉啦,但還是覺得「慢著,」對於要看著父親的背影成長的兒子來說,「老爸是個想要回到過去的自己、緊抓著過去的自己不放的男人,這樣好嗎?」我的人生,這樣的走法、這樣的想法真的好嗎?站在這樣的視點一想,就覺得「是有在挑戰沒錯,但挑戰的做法有問題啊,真遜呢」。

──原來如此。

森友:沒辦法再唱以前能唱的歌,對這樣的自己覺得很失望,這當然是難免的,但我決定不要再這麼想了。為了完全歸零,我決定把T-BOLAN封印起來,以能唱出以前沒有錄製過的歌為目標。之前都是從負的狀態開始的,一直拿能唱歌的自己跟不能唱歌的自己比較。每天都覺得輸了、輸了、輸了。一天過去、每晚心情都很差。但是今天起就完全歸零,我首先選了「上を向いて歩こう」來唱。在歌詞上把無法發聲、只能唱出氣音的地方標起來,這就是我歸零的狀態。不是從負的狀態、而是從零開始。接著就特別注重只能發出氣音的部分,慢慢把紅色的標記消掉。這就完全是加分的做法了,會覺得「今天克服了三個地方」。

──感覺有點開心呢。

森友:就是啊。一定要用能讓自己開心的做法才行啊。有起點、然後有終點。之前的我就算前進了20%,還是會責怪自己怎麼還有80%沒做到。但現在不是了,而是誇獎自己前進了20%,轉換這樣的思考方向才會有動力。還有另一個發現喔,比起努力去做完全做不到的事,如果有開始做得到的事,從這一點著手、努力讓自己做得更好,更能讓原本做不到的事在某一天突然就做得到了。

──喔。

森友:一直唱自己唱不出來的歌,只會愈來愈往不好的方向去。我當然也想要克服,但還是從稍微能唱出一點的歌來唱比較開心吧?因為想唱歌、選擇了比較讓人開心的做法,努力去唱,不知不覺間原本完全沒辦法唱的歌也開始唱得出來了。小孩子也是一樣啊,原本很害怕不敢爬的大石頭,睽違一年再來就爬得上去了。雖然沒有努力練習怎麼爬,但這段期間經歷的其他經驗讓人突然就做得到了。做會讓自己開心的努力更有效果,這是我從中學到的。

 

■多年來一直堅持對身體好的事
■但我本來就不是這麼乖的人

──這正是從經驗中得來的建議呢。

[訪談] 森友嵐士為醫療從業人員發起募集感謝活動森友:我希望能說給更多人聽。東日本大震災的時候也是,有人說「我們也想聽你唱歌,但比起唱歌更想聽你說話」,我因此去了好幾次東北。我問他們「要說什麼?」他們說「森友先生曾經失去歌聲吧?瞬間就失去了對你最重要的事物吧?」「對啊。」「你是怎麼重新振作走到今天的呢?」他們說,「我們也是瞬間就失去了重要的事物,你的經驗或許有能讓我們繼續努力下去的指引。」

──我懂這樣的心情。

森友:歌詞是非常籠統的,也因為籠統而有很大的詮釋空間,會讓更多人從中找到共鳴之處。在此同時,也有些事是想要明確地連同細節表示「我是這樣的」告訴對方的,那就要透過文章式的明確話語。所以認為有這個必要的時候,只要說出來就好。對現在的我而言,音樂也成為表達的工具之一了。以前音樂就是全部、只想著要透過音樂來表達一切,但在經歷過各種經驗之後,我現在開始覺得不同的形式也很好。

──最重要的是把想傳達的事傳達出來嘛。

森友:對。想傳達的事不同,所以才有這麼多不同的表達方式。想說的是具體的事的時候,比起唱歌,直接用說的更好。但覺得透過音樂表達更好的時候就用音樂。

──看來這確實是因為有失去聲音的經驗,才讓你有這些體會呢。

森友:我自己並不希望這樣,但都發生的事了也沒辦法。也有很多因為經驗了這些才會有的緣分,比方說如果我一直都能唱歌,就不會遇見比叡山了吧。

──你跟比叡山結緣的契機是什麼?

森友:我在演唱會時分享了「無法唱歌的10年間的體會」,傳到天台宗的總長耳中,他邀請我去跟他談談我的人生經驗。之後他們請我為比叡山寫一首形象歌曲,後來就邀請我當親善大使。我覺得這很不簡單,我對寺廟、宗教並不清楚,也沒有比其他人更虔誠,但有緣成為1200年歷史的比叡山的親善大使的聽說就只有我呢。

──天台宗對森友嵐士的期望是什麼呢?

[訪談] 森友嵐士為醫療從業人員發起募集感謝活動森友:比叡山是修行的寺廟,有很開創宗派的僧呂都是來到比叡山修行之後創立了新的宗派。比方說曹洞宗的道元也是在比叡山修行、建了永平寺。在比叡山的修行中也有許多特別艱辛的,其中一項修行是12年一個循環。似乎是叫做十二年籠山行,要待在比叡山中12年勿能離開,這就叫籠山。總長說「我們為了追求自身的開悟,必須進行12年的修行,你為了自己修行了14年」。我問他「這是什麼意思?」他說我在富士山中一直進行復健的行為,就跟僧侶的修行是一樣的。

──原來如此。

森友:他說「你所體驗的,跟我們所感受到的是一樣的。我希望你能把這個體悟寫成歌」,說是希望能做為比叡山的形象歌曲。

──是嗎,你靠自己就開悟了嗎。

森友:我自己是沒有這麼想過啦。因為就是每天進錄音室、面對自己做不到的事,陷入精神耗弱的狀態而已。面對自我的時間也是有極限的,又無從發洩,常常摔東西洩忿,愈來愈常把自己的憤怒發洩到身邊的東西上,牆壁被打穿、摔壞錄音機,砸破CD,每天都沉浸在不甘心的心情中無能為力。在這樣的狀態中超過自己能承受的極限,打開門往外走、置身森林中,在綠意環繞下、聽著野鳥的叫聲,吹著舒服的風、陽光灑落下來,雖然就是理所當然的森林景色,但身處大自然中……那些怒氣和不甘心就這樣慢慢被療癒了。回過神來我已經冷靜下來,在大自然中有了許多發現。有很多重新體認到「啊啊、原來是這麼回事啊」的事。用比叡山的說法來說,他們當時告訴我,「森友先生,那是因為山川草木皆有佛啊。」我不知道這樣的說法,當時是用自己的話語分享自己的經驗,僧侶們也用他們學習到的說法跟我分享。我們說的明明是同樣的事,但用的語言完全不一樣,真的很有趣。

──這樣的經驗對你作曲有影響嗎?

[訪談] 森友嵐士為醫療從業人員發起募集感謝活動森友:這無關是好是壞,復出的時候以個人名義發行首張專輯,我滿心只有感謝之情。之前在T-BOLAN的時候,總是將一個人心中同時具備的陰陽兩面、有善有惡的各種面相交織寫成歌曲,剛復出的時候,寫的都是正面美好的歌。非常認真、沒有任何不良的成分,真的就只有感謝。所以或許在娛樂面看來或許是無聊的作品吧,我有時自己也會這麼想。但當時的我就只寫得出這樣的歌。所以自己的心理狀態對作品的影響非常大呢。

──這樣的作品裡,總覺得蘊含了理論無法估量的力量呢。

森友:回頭想的時候確實會這麼覺得。當時的我全心全意、投入自己的全部做音樂,完全沒察覺到作品的色彩有偏向。我自己是覺得是用跟T-BOLAN的時候一樣的感覺在寫啊(笑)。

──2020年、現在的你是什麼樣的狀態呢?

森友:沒有任何不舒服,精力充沛。跟1990年代的時候沒有差別,就只是增加了如山的經驗。

──很棒啊。

森友:所以陰暗面和光明面我都能寫,也能表現出來,兩者都能樂在其中。說來奇怪,發不出聲音之後我把所有對身體不好的東西全都排除了,菸也馬上就戒了、食物只吃有機的,連水也只挑對身體好的喝,把所有對身體不好的東西都屏除了。我選擇了精神和肉體都澈底潔淨的生活方式。大概在3年前,我媽過世的隔天我一面在酒吧喝酒一面回想往事的時候,坐在我旁邊的人在抽菸。我沒有想太多,只想著來抽抽看吧,就問他「能跟你借根菸嗎?」跟他要了一根來抽。睽違20幾年又點燃了香菸。一開始有點頭昏,但隨著煙霧飄起,我心想,「我以前就是這種感覺啊。在煙霧繚繞中、在已經被堆積成山的菸頭埋住的菸灰缸旁寫著歌詞啊。」我總是叼著菸在寫曲……我覺得這樣才是我,在那一根菸裡喚醒了真正的我。雖然之前一直都堅持對身體好的事,但我本來就不是這麼正經八百的人嘛(笑)。雖然香菸在世間變得好像壞人一樣,但對我來說某方面而言就像是朋友一樣,我想再重新跟它和好,就決定再重新開始抽菸了。

──我聽過很多怎麼成功戒菸的故事,居然會聽到怎麼開始抽菸的故事,還真難得呢(笑)。

森友:我覺得這才是我的作風,「我就是這種感覺啊,有何不可」這樣。內心有一個聲音對我說,「對身體不好就別抽菸了什麼的,你根本不是這種人啊,你在說什麼啊,森友?」「你只是因為沒辦法唱歌、變得脆弱了才會說這種話,該醒醒了吧?抽根菸、睡在沙發上也很好啊。」那些年我不眠不休地做著自己想做的事、總是窩在錄音室寫歌、辦演唱會、回到家甚至累到根本走不到床上直接睡在走廊,我明明就很喜歡那樣的自己啊。

 

■只是思考自己的角色可以做些什麼
■只要一個轉念就可以改變今天

──新冠病毒的肆虐,森友嵐士似乎都沒有受到什麼打擊呢。

森友:打擊?

──看吧,這就是沒有。

[訪談] 森友嵐士為醫療從業人員發起募集感謝活動森友:不過以音樂產業來說倒是受到不小的打擊啊(笑)。現在我以音樂人的身分能做到的就是『ありがとうのうたプロジェクト』,雖然完全賺不了錢,不過工作不就是這麼回事嗎?不是因為能賺錢才叫工作,就只是思考以我的角色可以做到些什麼而已。只要一個轉念、今天就會改變,我是這麼想的。我最深切希望的就是這樣的心不要被疫情給奪走。發生衝突磨擦、不為彼此著想的話,對人類來說這就是最貧瘠的世界。為了不讓世界變成這樣、在世界變成這樣之前我可以做些什麼呢?在思考這一點的時候,「ありがとうのうた」就誕生了。感謝雖然是不太容易說出口的話,不過確實存在每個人心中。是能讓說的人和接受的人雙方都開心、消除負面情緒的話語。我希望這個世界能充滿大家積極表達的感謝。在這裡聚集的感謝要怎麼樣更加拓展出去,要怎麼去推廣,這個做法不是最理想的就是了。

──日後回想起來,這個計畫或許也會是一個重要的轉捩點呢。

森友:我在做的事一直都是一樣的,只是隨著年齡增長,我開始更能察覺到自己是怎麼接收受這一切了而已。音樂有著傳達內心深處的一些什麼的力量不是嗎,為了什麼人做了些什麼事,當確實感受到這一點的時候,就會覺得音樂人真是一份好工作。這個人的人生中刻劃了我的音樂,支撐著他的人生,每次聽到這些事就很高興,也覺得這個工作真的太棒了。也正因如此,面對音樂一定要誠實才行,也一定要對每一字一句負起責任。

──你自己有被自己的歌曲撐住的經驗嗎?

森友:超多的喔。但我不會說的(笑)。在演唱會上唱的時候,也會重新沉浸在歌曲裡。就算是抱著玩心寫的歌,也能真實地反映出當時的心境。不過人啊,心之所向從那個時候就一直沒有變呢。人生的時間增加了,20幾年前寫的歌反而是現在唱起來更有感,對自己而言當時寫下的詞句又更具意義了。我覺得很有趣喔。就像是隨著經驗的增長,歌曲自己也跟著成長了一樣。人生並不是一直線,而像是一道螺旋,碰撞、衝突,迸出火花、一面回顧自身,跳脫一個階段之後就會誕生一首歌。只有在經過糾結之後,人才能長出為彼此著想、互相理解的包容力吧?就這樣像是螺旋一樣不斷繞著圈活呃,回頭一看就會發現自己面對的地方什麼也沒變。我看著以前的自己,就是這種感覺。

──在你還在掙扎的時候,應該也沒想到有一天你又會重新開始抽菸吧。

森友:為什麼呢,我也不知道呢。在那句「可以借根菸嗎?」之後、抽了第一口就像是被喚醒了一樣,或者該說是把原本硬是關上的門又重新打開了。東日本大震災之後,我開著小貨卡、載著兩條尾魚送到大槌町。一面解體鮪魚一面跟漁夫大叔們聊天,我問他們,「你們會怨恨瞬間吞噬一切的大海嗎?」他們說:「你們在說什麼啊。這次的災情嚴重,所以大家都大驚小怪的,但之前也發生過好幾次海嘯啊。我們還是愛著大海,沒有怨恨。」「發生這種事確實很難過,但又不是縣在才這樣,只是這次特別大而已。」還說了,「我們就是背負著這些在捕魚的啊。」發生了這麼嚴重的災害還是不怨恨大海……因為問題不在這裡,其中有著只有他們才會明白的某種精神。那就是那個人的生活方式吧?我也有屬於我的生活方式,這樣就好了。我就是這樣活過來的啊。

──大海之於漁夫們、就像唱歌之於森友嵐士。

[訪談] 森友嵐士為醫療從業人員發起募集感謝活動森友:不能唱歌的時候,我好像就不是我自己了,完全沒有活著的感覺。對我來說音樂就是這麼重要、失去了音樂我也沒辦法做其他事。經歷了10多年復健、得到許多體驗的現在,我很自由。我更看重玩心,覺得只要大家開心就好,這樣的心態比重變重了。這對音樂事業來說不知道是好是壞就是了(笑)、但對我的人生而言是OK的。計畫很多奇怪的事、大玩特玩,就像校慶一樣的感覺。每次一計算開銷就會忍不住笑出來,完全沒賺錢耶!這樣(笑)。

──接下來也很令人期待呢。

森友:人生活過半百之後,開始數著剩下的人生還有幾年,要到哪裡去當然也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今天要跟誰一起走呢?這也是樂趣所在,對於不想做的事也會直接說不要,不會再忍耐了。

──走到現在不再忍耐我覺得也是好事,是有在做選擇取捨的證明,也是有自信能不犯錯做出貢獻的證據。

森友:年過50之後就更能深切感受到靈魂的喜悅這種東西呢,說起來很老套就是了。

──也就是通往幸福的路標吧。財富・名譽・名聲這些成功的證明到手也不代表就一定會幸福,我認為幸福不是能「到手」的,而是要「感受」的。

森友:還有就是,我覺得「謝謝」是能讓人對一切的感受更敏銳的一句話。「謝謝」光是放在那邊是哪裡也去不了的,但只要用某種形式傳出去,就是非常有力量的一句話。我想向大家做出這樣的提案:「各位,讓這個世界充滿感謝吧?」這次是發起向醫療從業人員傳達感謝,我希望還能再繼續拓展下去。現在『ありがとうのうたプロジェクト』也開始發起向照護設施表達「謝謝介護福祉士」的活動,這就是我期望的。不是由我發起,而是由大家自己發起。這樣很棒啊!不是只有起頭的那個人在做。

──“每一個人都是其中一員”是很簡單明瞭的訊息呢。

森友:只要大家能理解這個理念,加入的成員還會愈來愈多。大家的心連結在一起,就等於每個人都擁有彼此的力量。我希望大家能察覺這一點,這樣是最好的。

──很期待『ありがとうのうたプロジェクト』可以拓展到更多人身邊。謝謝你接受我們的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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