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のゆくえ

一直到現在，我還是時不時會想起那一年的東洋星空。

那是網路剛興起、還得用吵死人的數據機撥接上網、一個網頁要開十幾二十秒如果有圖檔還要等更久的時代（在等不了一秒鐘就得看到網頁開完的現在想起來多麼遙遠哪）。沒有線上廣播、電台節目也有地域性，某些地區的電台一離開這裡就收不到訊號了。偶爾還會有地下電台的頻率蓋台，收聽廣播也能有碰運氣「今天能不能順利聽完不被蓋台呢～」的刺激體驗。

1999年，正是世紀末前傳說的世界末日的那一年。開始看【B't X】、【幽遊白書】、【灌藍高手】、【名偵探柯南】，也喜歡【魔法騎士雷阿斯】、而作者CLAMP正在連載以1999世界末日為主題的【X】…
共同喜歡動漫的朋友說有一個廣播節目常會播放日文動畫歌曲，當時很少有機會聽到這種非主流歌曲的節目（現在也不多），於是我在那天晚上轉開了隨身聽、努力調整到一個收訊清楚的角度。
聽到的第一首歌，是T.M.Revolution的「Heart of Sword～夜明け前～」。
那是1999年的4月，【神劍闖江湖】還正當紅，我雖然也看過卻不喜歡這首歌，覺得這人的歌真是有夠吵。
這就是我與東洋星空的相遇了。

之後我便開始習慣每天晚上都要聽到佩珮的聲音，聽到她在節目一開始甜甜的招呼：「皆さん、こんばんは。私はアナウンサー佩珮で～す♥」聽她提醒每個寫信或者留言的聽眾她的名字怎麼寫：「第一個是人字旁的佩、第二個是玉字旁的珮喔」，但總還是有人會不小心寫錯或寫反，或者索性就用注音寫上「ㄆㄟˇㄆㄟˊ」也是頗為保險。
在日本生活過的佩珮偶爾會分享一些見聞，對於還沒出過國嚮往日本的我來說是十分難得的經驗分享；每週四的「今日は誰か(今天是誰呢)」介紹知名聲優，也是我第一次有一個管道能深入認識動畫背後演繹角色的靈魂人物；點歌單元每個月稱霸排行榜的DEEN的「君がいない夏」，總是讓佩珮趁著前奏、間奏的空檔一口氣不間斷地光是報出點歌人名就來不及、完全沒有餘裕轉達留言、總是要等到歌曲都播完了還要花個一分鐘左右才有辦法將所有點歌的聽友的名字全部念完…
而那一年的921大地震，夜半突如其來的天搖地動、受災嚴重的中部地區一切停擺，轉開收音機一片靜默的那幾天，所有的人心都懸著，等著能夠連上線時急急在網路留言板報平安；節目終於恢復播出，聽到佩珮的聲音從耳機裡傳出來、鬆了一口氣之後忍不住掉下的眼淚，更是讓我第一次感受到，原來維繫著主持人和聽眾的，並不只是廣播的電波頻率而已。

佩珮結了婚之後開始在台北台中兩地奔波。當時最快的交通工具大概就是自強號了，廣播節目也都是現場播出，雖然覺得佩珮很辛苦，但畢竟聽眾都有些自私吧，還是希望能有佩珮的陪伴。時間接近年末，佩珮預告在這一年最後一天播出的東洋星空會是特別節目，不斷提醒大家千萬不能錯過喔！當那一天到來，卻沒想到會是悲喜參半的震撼彈。

一直以來總放不下聽眾的佩珮懷孕了，也讓她開始思考這樣持續兩地跑的生活究竟能持續到多久，加上有一次通車差點從車上跌下來，讓她下定決心要保護好寶寶。
聽著佩珮在節目裡泣不成聲，我躲在被窩裡也忍不住痛哭失聲。
那時第一個想到的念頭就是，兩天前的點播排行榜，一直以來的冠軍「君がいない夏」第一次滑落到第二名。當時終於幹掉這首歌登上第一名的是哪一首歌我已經想不起來了，但這第一次也成為最後一次的讓出寶座，現在想起來總是有點戲劇性。

交棒之後，東洋星空正式劃下句點，帶著我們這些「東洋寶寶」們的祝福，佩珮定居在台北、專心照顧她的東洋寶寶──當時被我們暱稱為東洋小魔王的男孩，現算算也是準備要上高中的年紀了吧。

1999年結束了。節目停播之後、世界並沒有末日，CLAMP的【X】的連載還是沒有結局；雖然只有不到一年的期間，東洋星空在我的生命裡卻有著比我想像中還要龐大的重量。
我成為了那個曾經覺得他「唱歌好吵」的T.M.Revolution的歌迷（然後發現他其實講話比唱歌還要吵）；進入日文系想著有一天要去日本看看，也曾經希望有一天要進入廣播電台工作、於是畢業後到電台實習了一個暑假，以成為聲優為目標一路走到今天，活過了又一個末日的2012年；在這個當年覺得好遙遠的佩珮定居的城市生活了好些年，感覺卻沒有比從前更接近誰一些。

親愛的佩珮，每次聽到DEEN的「君がいない夏」，我總會想起有妳陪伴的那三個季節。
在那之後，我們又度過了幾個沒有妳的夏天呢？
也許這些年來我們曾經在路上擦身而過，而我根本就認不出妳來。但是沒有關係，因為那段雖然並不長的過去，並不只是隨時間逝去的回憶而已。在那段時光裡得到的溫暖，每每憶起，總能夠在這個濕冷的城市，帶來一絲夏日暖陽的氣息。

而我們不會忘記，那個彷彿只存在於中部聽眾回憶中的秘密基地，只要找到對的頻率，就能夠牽起彼此的話題。
在這裡，佩珮仍然是我們永遠的東洋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