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與謊言〈41〉〈原著第十六章〉

by Sionna Klassen and Kristin
「有時我們很難分辨
 黑暗與光明的差異
 除非我們真心相信
 我們所相信的
 最真實的考驗
 就發生在我們──
 我們看不見的時候……」
   ─Jane Siberry‧《總會放晴的》

  幽助在堅硬的地板上醒來。柔柔的月光由窗口流瀉而進,照在他的臉上。
  (不會又來了吧……)他疲倦地想著坐了起來,四下看了看。
  當他確定他們四人是躺在桑原房間的地板上時,他鬆了口氣。
  (終於回來了……)
  他打開燈,平靜地靠著牆,等其他人醒來。外面看來大概是傍晚,鐘上顯示的時間證實了他的想法。--八點三十一分。

  幽助低頭看看他的衣服,看到上面爬滿的乾涸血跡時忍不住吐了吐舌。血液凝固時將衣服黏在手臂的傷口上。他小心地將之剝離脫下,撕下還算得上乾淨的地方包紮傷口。
  (這下可好,又一件衣服報銷了。)

  看著克難的繃帶,他知道他必須做進一步的處理。他靜靜地起身,走進浴室,洗掉手上的血跡。--他的血,和藏馬的。他驚覺。他毫不客氣地在放藥的櫃子中翻找,直到找到繃帶為止。仔細地包紮後,他回到房間,再度靠牆坐下。

  飛影已經醒來,坐在窗沿上。月光在他身後閃耀,在他藍色的髮稍覆上一層銀粉,而他的臉龐則被遺忘在陰影之中。看到飛影破損沾血的衣服中露出令人觸目的傷口,幽助眨眨眼,沒說什麼,又走出房間,拿了急救箱回來。他把急救箱扔給飛影,飛影伸出右手接下,放在腿上,然後小心地脫下上衣,開始包紮左手的傷。

  藏馬微微地動了一下,睜開雙眼。他慢慢地坐起身,梳開掉落在眼前的髮絲,
然後注視著沾滿黏稠血液的手。他往下掃視臂上那不深但看起來卻比實際上來得嚴重的傷口。他記得上頭也有幽助的血,便往他的方向稍瞥一眼,接著移到牆邊,坐在月光中。

  「喏!」飛影輕聲道,將急救箱拋去。藏馬接住急救箱,更加仔細地檢查臂上的傷。他想起黑異曾對他下毒,但傷口並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而且他也並未感到不適。
  (幽助的靈力一定把毒性也給摧毀了)
  桑原咕噥了些什麼,翻過身去,引得其他三人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藏馬和幽助交換了一個眼神,正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叫他起來時,桑原睜開了他的眼睛。桑原坐了起來,就像忘記他的房間長什麼樣子似的仔細地環顧四周。當他聽見由桌底傳出的一聲怯怯的貓叫聲時,他的臉色一亮。

  「永吉!!」他高興地大叫著鑽進他的桌下去抓貓。半個身子隱在桌下的桑原看起來非常滑稽。他抓著一隻小花貓爬出來的當兒幽助連忙忍住竊笑的衝動。桑原坐下來,熱情地拍撫著腿上的永吉。永吉愉快地喵喵叫著。

  「欸,桑原,不介意我借件衣服吧?」幽助說著已經走向衣櫥,在裡頭翻找著。
  「拿吧,浦飯。」桑原說完嘆了口氣。「我還不敢相信我們真的已經回來了。」
  「我倒想知道我們離開多久了。」藏馬轉頭望向窗外。
  「現在是暑假欸,」桑原說。「誰會管哪?」
  「至少我母親會。」藏馬嘆道:「現在我得為我的行蹤不明找個好藉口。」

  幽助套上一件不太合身的衣服,忽然想起那封藏馬交給他的信。翻遍了口袋,他抽出信,還給藏馬。
  「拿去吧。」他說,「畢竟我沒有送這封信的必要了。」
  「謝謝。」藏馬接下。幽助只是聳聳肩。
  門開了。他們驚訝地看到桑原的姊姊靜流目瞪口呆地站在門口看著他們。
  「嗨!」桑原對她揮了揮手。靜流猛然衝進房間,一拳揮去,開始痛毆桑原。早已習慣這場景的永吉只是輕巧地躍了開來,在房子另一頭安頓下來,將這場打鬥置之不理。

  「笨蛋!」靜流喊著:「你一聲不響地失蹤了九天而你以為你只要再冒出來就沒事了嗎?!你這智障!!」

最後她終於停下,梳理凌亂的棕色髮絲,點起一跟煙。她接著轉身面對驚訝地看著她的藏馬、幽助和飛影。他們從未看過靜流對桑原發這麼大的脾氣。
  「告訴我,」她問道:「你們到哪兒去了?」
  「問藏馬吧!」幽助伸手一比,「我想他是我們之中比較了解情況的。」
  「謝了,幽助。」藏馬有些埋怨地道。
  「不客氣。」幽助露齒一笑。
  「怎樣?」靜流問,「怎麼回事?」

  「說來話長。」藏馬輕嘆道:「簡單地說,我從前的一個敵人想要報仇,所以把我們困到另一個空間。我們花了這麼久才脫困。」
  「嗯。」靜流又抽出另一支菸,看著一邊揉著頭一邊爬起來的老弟。
然後她吐了口煙,看向窗外,注視暗下的天色。
  「妳說我們失蹤多久?」藏馬問。
  「九天。」她答。
  「在那空間也是。」藏馬沉吟。「真有趣。」
  「或許時間不管在哪裡都是一樣的吧。」幽助說。
  「這可不一定。」藏馬反駁:「或許那是個十分接近此處的空間。」他把頭靠向牆,「我倒想知道這回我該怎麼解釋…。」
  「校外旅遊可不管用了。」幽助說。
  「是啊,我沒有留下任何的訊息,也沒有在離開後打電話給她,或是什麼其他的…所有我以往慣用的藉口都因此而失效了。」他將臉埋入掌中。「她一定快急瘋了,我最好趕快回去。」他起身,微微晃動了一下。幽助趕緊站起來過去扶他。
  「欸,小心!」
  藏馬認命地點點頭。「我還以為一切能在一下子恢復正常呢。」
  「相信我,我了解這沒那麼容易。」他傾身靠近一些,低語道:「起死回生本身就是件會累死人的事啊!」
  幽助下的斷語讓藏馬忍不住咯咯一笑,靜流對兩人投以奇怪的眼神。
  「你還好吧,藏馬?」
  「我很好。」藏馬微笑道:「只是累了。」
  「這回你可不是在撒謊了。」幽助調侃道。「來吧,我扶你回家。不過你媽那兒你就得靠你自己囉。」
  「你還真夠朋友。」藏馬抱怨地說,兩人離開了房間,走下客廳。飛影出現在他們身後,靜靜地跟著他們。靜流再度對桑原展開炮轟時,幽助還回頭看了一眼。

  桑原試著向靜流解釋這個事件的來龍去脈,幽助和藏馬則笑著離開他們家。
  「祝你好運喔,桑原!」幽助最後還抬頭對著窗戶叫道。
  「喂,浦飯~」桑原才開始要反駁些什麼,就又被靜流的聲音給淹沒了。幽助大笑著,扶著藏馬走下街道。

  飛影在幽助和藏馬身後跟了一會兒,顯然不知道有什麼更好的事做。然後他在他們面前站住,冷冷地凝視他們。
  「你幹嘛?」幽助問。
  飛影抬起頭,想了一想,輕聲說:「謝謝。」接著一閃身便消失了。
  「哈!」幽助說,「還真不像是他會說的話。」
  「如果你待會兒問他的話他是絕對不會承認的。」藏馬笑著說。幽助同意地點點頭。兩人安靜地走了一段路,藏馬仍然靠在幽助的身上。幾分鐘後,他再度開口:「你知道嗎?有一次我確定我看到他笑了。不過我也確定他還是不會承認。」

  幽助笑著搖搖頭。他們繼續往前走。在大約五十步遠的樹梢上,飛影站在上面看著他們。

  「秀一!」志保利倒抽了一口氣,驚訝地盯著藏馬。
  「呃…嗨,媽…」藏馬有些尷尬地說。志保利看著仍然扶著藏馬的幽助,然後拉開門,走了出去,把兩人拉進門來。
  她關上門,用力地抱著藏馬,「你到哪兒去了,秀一?」她哭了起來。「你沒事吧?」
  「媽…別哭好嗎?」藏馬掙開她的懷抱,將她帶到一張椅子旁、自己也拖過另一張椅子,在底下兩條腿投降前坐下。幽助有些猶豫地守在後頭。
  「對不起,我嚇到妳了。」藏馬說。
  志保利點著頭,試著擦乾眼淚。「你到哪裡去了?」她問。「你沒有打電話回來、沒有讓我知道你在哪裡……我還以為你被綁架了!」
  「嗯…呃…」藏馬試著在腦中搜尋比嗯嗯啊啊更好的詞彙。他輕瞥向幽助,徵詢他的意見。
  「被外星人綁架了?」幽助建議。
  藏馬真想扔個枕頭之類的東西砸他,不過他覺得不理他或許會更好。他又看向志保利。(哦,天啊…)
  「我並沒有任何的藉口,」他溫柔地說道。「不過我也不能告訴妳我到了哪裡。我…我真的不能說。這會讓某些人陷入困境的。」他再次看向幽助,清楚地由他的眼神讀出了他的想法,就像桑原曾做的那樣。
  (是啊,例如你。)
  「不過請別擔心,媽,我沒有惹上什麼麻煩,而且我保證以後不論到哪裡都會讓妳知道…盡我所能。」
  志保利看起來鎮定了些。「你不想告訴我你那時到哪兒去了?」
  「我不能。」藏馬回答。「如我所說,這會讓一些沒必要的人再度捲入麻煩之中。」
  (而且如果我據實以告,又會扯出一堆各式各樣難以解釋的問題,譬如為什麼你的兒子會是個妖狐……)
  「你確定你沒有陷入任何危險嗎?」志保利問:「因為要是等一下被我發現你有…」
  「沒有。」藏馬撒了個謊。「我們都沒有。」
  「我們?」志保利質疑地問。
  「幽助也在那裡。桑原也是。」藏馬回答。「但是我真的不能再告訴你更多了。至少不是現在。有一天──當它不會再造成任何麻煩的時候,我會告訴妳的。」
  「你保證?」她問。
  「嗯,我保證,媽。」藏馬回答道。「當時機到了我就會告訴妳了。」
  「嗯,好吧。」志保利說,看著兩人。「你們都還沒吃晚餐,對吧?」
  「沒有。我們在回來之後直接從桑原那兒過來。」幽助回答。「我現在該回家了…」
  「留下來吃晚飯吧,幽助。」志保利說。「你可以打電話告訴你媽媽你沒有事了。」
  「嗯…好的。」幽助答道。「謝謝伯母。」
  志保利點了點頭,站起來。在到廚房之前又抱了她兒子一下。「下次別讓我這麼擔心了。」
  「我會盡量的,媽。」他回答。
  志保利進了廚房後,幽助坐到椅子上。他看著藏馬。「你撒謊的技巧還不錯嘛。」他下了個結論。
  「練了好幾年了。」藏馬回答。「她沒有知道確切真相的必要,只要讓她認為我就是南野秀一就好。」
  「那你要怎麼跟她說?」幽助問:「你一向遵守諾言的。」
  「總有一天我會告訴他的。」藏馬答道:「當它不會引發任何問題的時候。」
  「說得好像隨時都有可能似的。」幽助回嘴道。「我想知道──為什麼你沒有殺了黑異?」
  
  藏馬聳聳肩。「我不知道,」他慢慢地說:「我自己也無法解釋。也許我是認為,就算他讓我們經歷了這些事,也不致於罪該萬死。可能我覺得這件事的發生我也有錯吧。」
  「哦,拜託!」幽助說:「別胡說。你的錯?認真點!」
  「我說真的。」藏馬回答:「我不懂影樽的決定會讓黑異受到這麼大的打擊。我並不認為這是個錯誤的決定──黑異偷了師父的東西,那是你所能想到最禁忌的行為。──但我沒想到我把那個水晶偷回來會讓他這麼恨我。」他停頓一下,思索著。「我想我只是覺得應該再給他機會。也許他能了解到,我並不是他的敵人。」

  「也許吧。」幽助不太肯定地說;「但是如果他不這麼想呢?」
  「那麼我──我們──對付他。至少短期內他不會再亂來了,我想。而且如果他打算再重演歷史的話,我知道我們能應付的。我們這次做到了,當然還可以有第二次。」
  「嗯,是啊,」幽助說道:「只不過是讓你差點賠上命、我們幾個受了傷,還有齣上演了九天的失蹤記。當然,我們可以應付的來的!沒問題!」
  「變悲觀啦,幽助?」藏馬問。
  「沒,只是累了。」幽助答。藏馬同意地點了點頭,兩人便在接下來的靜默中,休息著。

  飛影在樹枝上坐了下來,靠在樹幹上,抬起頭來,目光穿越枝葉駐留在星空中的新月上。在黑異的空間裡,月亮總是一成不變,時空也彷彿凝滯了一般。回到了熟悉的、真實的世界感覺真不錯,──即使是在人間界。
  但不知道為什麼,夜晚的空氣讓人覺得有些冷…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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