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のゆくえ

原文刊載於：T.M.Revolution「天」インタビュー

值得紀念的T.M.Revolution第十張專輯「天」即將發行，收錄多首知名單曲及充滿張力的新歌，這張作品對現在的西川貴教而言有著什麼樣的意義？現在正在舉辦的全國巡迴演唱會又有著什麼樣的野心？音楽ナタリー訪問到西川貴教，請他談談此刻的心境。

──全國巡迴演唱會「T.M.R. LIVE REVOLUTION -天-」已經在四月開跑，目前的迴響如何？

大概就像你看到的那樣（笑）。

──我有去看神奈川的首日公演，總覺得比起以往更強勢地表現出T.M.Revolution強硬的一面。

說真的有很多吃力的部分，但就以首演的氣勢繼續各地的巡迴、然後慢慢地找出演出的節奏，大概是這種感覺吧。

──因為專輯發行延期的關係，巡迴剛開始的場次觀眾是處於完全沒聽過新歌的狀態到場的呢。

我們是做好了大家反應會很冷淡的心理準備啦。不過說著「做這種事觀眾可以感受到嗎」、或是「他們應該不會理解吧」給自己臺階下，我覺得是不對的。至少自己要能夠樂在其中，但也不能顧著自嗨因此跟觀眾之間產生距離，要找出最佳的平衡才對。

──你在舞台上的表現的確是非常樂在其中的感覺。你剛剛說有「觀眾說不定不會理解」的擔憂嗎？

沒錯，不過，關於這一點錄音作品也是一樣的。像是去年發行的「突破 - Time to SMASH!」這首是為了「Disk Wars：復仇者聯盟」寫的動畫主題曲，主要的觀眾群是年紀比較小的男生，所以一開始委託的內容也是「適合小孩子、淺顯易懂的歌詞和旋律」，一開始也做了這樣的曲子。但之後就開始想著「真的就照客戶的委託交出去就好嗎」「好像不該是這樣吧」。

──也就是放棄為了小孩作曲的做法。

對，雖然實際聽歌的人是小孩子沒錯，但想想自己在小的時候也沒有「因為這個很好懂所以才聽」、或是「這個聽不懂所以我不聽」之類的，因為要給他們聽而站在大人的角度、認為「你們聽得懂的大概就是這種程度的東西吧」我覺得這種想法本身就是不對的。以小孩子的角度來說，稍微能夠讓他們成長的程度不是也比較舒服嗎？

──並不是配合聽眾的喜好或理解程度、總之就是以你自身全力以赴、這樣的製作方針嗎。

對對對，雖然我自己是希望能夠以「觀眾本位」的做法，但追根究底好像也並不是這樣。

──演唱會也是一樣的意思吧。

當然在巡迴的過程中也會逐漸修正作法、演出的品質也必須要隨之更加提升，但希望不只是能夠交出大家期望中的演出、而是想從看不見的角度出擊。

──看不見的角度？

從視野的盲點之外出拳、我希望能夠維持這樣的感覺。並不是「要攻擊了、要攻擊了喔！好～打中了」這種意料中的感覺、而是讓大家覺得「咦、從這種地方發動攻勢嗎？」我一直都是這樣做的、也只知道這種生存方式啊。

──西川你常常說「不想背叛歌迷」、「歌迷也是T.M.Revolution的一部分」，但實際看你做的事⋯⋯

都很獨斷獨行喔（笑）。

──我是不會說成這樣啦（笑）但總覺得的確常常出現跟我們的期待完全不同角度的出擊呢。

嗯嗯。我是覺得，就算忠實呈現大家的期望，演出者自己沒辦法樂在其中的話，最後剩下的也只有壓力而已。當然大家對我們有各種期待我們是很開心的，回應大家的期待時也感受到其中的美學，但與其要做的話比起安心感還是希望能夠帶給大家驚喜，還是抱持著這樣的想法。

──站在「希望西川就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歌迷的角度，我也是這麼想的。

話是這麼說，這次的專輯在某種角度來說，我也很重視傳承某種傳統的部分。比方說專輯裡面要收錄大調抒情歌和小調抒情歌之類的。

──這張專輯來說就是「Dream Crusader」和「Phantom Pain」了吧。

另外就是「CRIMSON AIR」這首歌，以第一張專輯而言就是形同「URBAN BEASTS」的美式搖滾曲調。像這種該說是我心目中的準則嗎、像是構成T.M.Revolution的軸心的概念，我也想好好地承襲下去。

──這次專輯製作的概念是什麼呢？

在製作專輯之前先決定最初的概念或主題、然後再以此為主軸收歌，這才是原本該有的做法。

──是的。

但是T.M.Revolution推出的作品很多都是接受委託創作的歌曲、這四年來已經累積了很多首已發行的單曲。要收錄這些曲子、統整成一個概念下的作品，該要怎麼做才好？這成為我們首要的考量。所以反而更要意識到傳統的做法，有點像是設計套餐的感覺。

──把已經發行的歌曲之間的空白填滿的感覺嗎？

就是這樣。單曲就像是把在不同時節採收的食材，做成自己覺得「就是這個」的料理，而專輯就是以這些部分為基礎設計組合成一整套的套餐。

──所以並不是先設立了一個概念之後才做出的專輯囉。

到第7張的「SEVENTH HEAVEN」（2004年3月發行）跟下一張「vertical infinity」（2005年1月發行）左右，都還是在先有專輯概念下製作的。特別是「vertical infinity」，是很多有想要表達的東西才做的的。

──這樣的態度慢慢改變了嗎？

大概也是自己的立場有了變化的關係吧。

──什麼意思？

製作動畫或遊戲的歌曲的機會慢慢增加了。說真的剛開始這份工作時，壓根就沒有想過自己會變成這樣的存在，但接受委託、想著跟作品該如何連結而製作的歌曲慢慢增加，等到要做自己的專輯的時候就變得超級傷腦筋的。

──原來如此。

就像是製作的時期跟用途都不一樣、完全不同的零件全部都丟到桌上一字排開，「那就用這些做一台什麼出來吧！」，「咦，用這些要做些什麼好？」這種感覺。

──就像用飛機的零件要你做一台車出來的感覺嘛（笑）。像是上一張作品「CLOUD NINE」（2011年4月發行）跟前一張也隔了6年，但隨著發行時間的間隔拉長，這段時間單曲的數量也一直累積。

就是說啊。所以說真的在「CLOUD NINE」的時候好幾次都想投降（笑）。一面想著「這樣真的可以嘛？」一面完成的，很難跟自己心裡「專輯就是要這樣才行」的感覺取得平衡。

──真的很困難呢。

也是因為這樣的經驗，這次的「天」的製作是很慎重的，所以某方面而言也可以說是因為這樣而花了4年。雖然弄到發售日期延期了，但沒有因此放棄真的太好了。最後並沒有抱持著「出貨期都決定了，總之就這樣交出去就好」的想法，完全不妥協地堅持貫徹到底真是太好了。

──製作時特別下了功夫的地方是？

應該就是作為一張專輯的故事性吧。每一首都是傾全力製作的單曲，每一首歌都有驚心動魄的轉折、或是讓人揪心的場景，但要擺在一起的時候又必須要彼此輝映。這時候就要找出共通點、確實強調想要傳達的部分，在這方面花了很多心思。

──現在正在進行的巡迴演唱會也有著非常明顯的差別，T.M.Revolution的錄音作品跟現場的編曲真的差很多。

因為我自己也把錄音作品跟現場當成是完全是不同的東西。

──我覺得這就是T.M.Revolution的獨特之處。透過現場演出歌曲逐漸成長、編曲也漸漸改變是其他藝人也有的做法，但T.M.Revolution是一開始就把這兩者做成完全不同的東西。

確實在這次的巡迴，一開始STAFF之間也有「這樣不是有點危險嗎」的聲音。

──危險的意思是？

大概就是，專輯如果已經出了也就算了，連專輯都還沒出，然後新歌的編曲都全改會不會太亂來了。聽都沒聽過的歌重新編曲根本不知道有什麼意義啊，之類的（笑）。

──但還是依照你的意思全部都這麼做了吧。

就是這樣，怎麼說呢，尤其是接受委託創作的歌曲特別是這樣，錄音作品某種程度上都是在承襲T.M.Revolution形象的要求下製作的，結果就是，像是打安全牌的歌就比較多。當然每一首歌都是全心全意傾力製作的，有時候委託方的要求也的確出現了更好的效果，但要在觀眾面前現場演出，還是想要有一些變化。

──結果就是誕生了發揮現場演出最大張力的LIVE用編曲囉？

該怎麼說呢，擺在眼前的拉麵跟泡麵的差別。並不是哪個好哪個不好的問題，嚴守自己的形象、能夠傳達給更多人吃到的泡麵也有它的優點。實際上，現在我也在思考為了能夠更確實地將T.M.Revolution的音樂傳達給海外的歌迷、也必須要研發出適合各個地方的口味的泡麵。像是成為T.M.Revolution軸心的旋律的sense之類的、承襲了至今為止的哲學的部分當然也想要繼續珍惜維持下去。

──原來如此。

相較之下LIVE就要更加重口味。像是現在的巡迴，就是混合了J-POP、Fusion跟Loud Rock，丟進鍋裡烹調，熱騰騰地端給大家，這樣的感覺。

──我超喜歡的（笑）。

我想要將錄音作品的潛力再更加地發揮、直接送給眼前的觀眾。對我而言所謂的LIVE還是很重要的，在製作專輯的時候也常常會思考像是跟觀眾對話互動的部分。這一點或許就是我一直以來最堅持的東西。

──也就是說，錄音作品跟LIVE演出的背離是必然的囉。

嗯，這並不是硬是要這樣而造成的結果，就算是有些任性也好，但只有自己覺得好的東西才端出來擺到店裡，這樣的態度往後也打算一直堅持下去。

──我也想問問音樂以外的活動，我看了エステー「車輛消臭力」的新廣告，這次除了廣告之外，連商品包裝也放上了你的照片。

就是說啊！他們說「這次想要在包裝上放上你的照片」我還想說「這樣沒問題嗎」（笑）。

──「這樣沒問題嗎」的意思是？

就是，從開會提出這一點的時候到商品上架之間還有半年，要是在這段期間我被逮捕了之類的該怎麼辦。

──沒有人在擔心這個（笑）。另外就是三谷幸喜導演的新片「銀河街道」你也有參與演出，資料上寫你的角色是…青蛙？（請參考：西川貴教將演出三谷幸喜的科幻喜劇）.

那個，是個宇宙歌手，溫柔的青蛙型外星人的角色……。

──根據訪談三谷導演表示「想在這次的作品中融入音樂劇的感覺，想找一個以宇宙為背景像法蘭克辛納屈那樣唱歌的歌唱實力的人，所以就找他來了。」

一開始的契機是，前年嗎？ WOWOW的企劃找我去上三谷先生的節目。

──你們之前就有接觸嗎？

就只有他之前來上「新堂本兄弟」的時候說過話而已，但我從以前就很喜歡三谷先生，然後在那次WOWOW的節目上三谷先生畫了我的畫像，看起來完全就是隻青蛙。

──咦？

他說「看起來不是舞獅就是青蛙」，說不定那時候他就已經想好角色了（笑）。

──看來你還是一直都很忙碌，有休息的時間嗎？

這兩三個月忙到連電視也沒時間看，剛好昨天晚上有點空閑時間。

──太好了。

然後我想說整理一下錄影的硬碟，把錄下來的節目篩選一下，不用的就刪掉，就一直在做這件事。

──西川先生也有這麼庶民的一面啊。

當然啊（笑）。然後剛好看到エール瀧先生上「來自Studio Park的招呼（スタジオパークからこんにちは）」的那一集，以前根本完全沒想到瀧先生會演出NHK的晨間劇吧。

──就是啊。

而且被問到「ON跟OFF的狀態是怎麼切換的？」的時候他的回答是「我一直都是OFF啊」，覺得他真是太厲害了。連續劇的演出邀約如果不想接的話說一句「我不接」對他來說其實是很簡單的。

──不過這一點來說你也是一樣的吧。

嗯，我對於某些邀約應該也是可以說「我不接這種工作」的，但是實際去做之後意外地發現辦得到呢（笑）。也因此我也開始接到舞台劇、電影，還有綜藝節目的通告，我想也是因為我並不是專門在做這些工作的人，有一種非專業的趣味性吧。是不是真的有點奇怪？

──說不定是有那麼一點「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混進來了」的感覺。

大概是這樣吧，也說不定會有人覺得「好像跟你的形象不太搭」，但我也是抱著「那是發我通告的人不好哇」的心情看待。

──啊哈哈哈（笑）。

因為就不是做這件事的專業，硬是被丟進那個場景裡面啊。當然有人找我去我就會誠心誠意地盡力而為喔？但其實我心裡也是有那麼一點無所謂的部分在。

──因為以音樂為本業的意識非常強烈吧。

也是有「好哇我什麼都做喔」的感覺就是了（笑）。

──我覺得正是因為有一個確定而穩固的軸心在，所以才能夠在各個領域廣泛地活動也不會走偏吧。

嗯，我以前做事的確沒有這麼柔軟。現在是抱持著對我的期望都想要全力以赴地回應的心情。